生於廣東開平襁褓中經歷火災

我是廣東開平縣人,家鄉在開平赤坎喬嶺里,爸爸是一個小商人,原來有一兄一弟一妹,長兄出世不久,就已夭折了,而弟弟則於抗日戰爭時期去世,只有妹妹仍然健在。

可能是自小家庭的困苦和艱辛,做死自己能發奮做人,於危難之中,仍能堅持自己的理想,抱緊做人的宗旨,所謂「天將降大任於斯人,必先勞其筋骨」,幼時的貧窮,對自己的將來,是不無影響的。

父親雖說是個商人,且是開米舖的,但一場大火,就將父親辛苦經營的商店,付諸一炬。

當時在下家居於廣州市惠愛十約,而米舖則是與住宅連在一處,即前面是店門,後面是居所,所謂「前舖後居」。

那天火頭燒起時,父親忙於救火和指揮各人收拾,逃離火場,一時卻忘記了媽媽和襁褓中的我在閣樓中,火勢漸漸猛烈,眼看是不能逃出的了,據媽媽後來說,當時她已被濃煙焗昏了。

我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因為年紀還小的緣故。然而,我今天仍能在這?寫這篇回憶錄,可知母親和我是逃離了火神的吞噬,究竟我們是怎樣逃出來的?

據母親的覆述,她在昏厥的時候,正在危急的當頭,眼看是沒有活路了,只有大唸「觀世音菩薩大悲咒」,祈求觀音菩薩的來臨,救助我和母親。

說也奇怪,在迷迷糊糊之間,母親看到一隻巨大的手,將我和她救了出來,醒來之時,已離開了險地,到達了安全的地方。

這雖然是好像神怪一點,但我們確是離開了火場,且母親平日篤信佛法。有觀音菩薩的庇祐,又有何奇怪?

這場大火,只是我童年時的第一次經歷,在往後的人生路上,面對生命的障礙,死神的挑戰,比這次凶險百陪的也有。

大火過後,家園已毁,從此陷入貧困的境地。這時候,又有另外一個災難降臨在我的身上。

那時候我剛好兩歲,已能學步而行,仍居住在惠愛十約,而那條街的隔鄰,有叫「榨粉街」的地方。那件事便是發生在「榨粉街」的一間生菓店門前。

我和幾個小朋友在生菓店門前玩耍,而母親則在家中,為家務而忙碌。正在玩得興高采烈,得意忘形的時候,忽然有一個陌生男人,拿著許多美味可口的糖果引誘我們,走過來抱起就走。

當時路人和店?的伙計,都以為這個和藹可親的人,是我的親戚之輩,也就沒有干涉理會。他們又怎知這個和藹可親的人,正是販賣人口的「拐子」。

這樣,我就被「拐子」抱著,走呀走的,從「榨粉街」「惠愛路」,一直走到「永漢南路」的「藩台衙門」。

我雖然被「拐子」抱著,但小小年紀的我,已知道哭是沒用的;那「拐子」乃是自鳴得意,沾沾自喜,但到了衙門門前,我看到了兩個守門的衛兵,知道是機會了,於是放聲大哭。引那兩個衛兵的注意,那「拐子」頓然手忙腳亂,不知所措。

正好這時,母親亦發現不見了我,沿路走了過去過來,高呼拐帶,拐子見事敗。將我放在衙門門前,拔足就逃,走得無影無蹤。而我就幸免於難。

現在回想起來,也許是自己福大命大,又或是上天的恩惠,試想我當時小小年紀,若拐子見事敗,一怒之下,將我摔在地上,勢必把我摔個腦漿塗地。幸好那拐子不知是慌亂了手腳,抑或心存仁厚,只把我輕放在地上。雖則時隔80多年,現在偶爾記起,亦禁不住捏一把汗。

(摘自《關德興自傳》,原載於香港時報1987年10月20至21日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