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到星洲跟隨師傅學藝

當時新北在星加坡可說是紅極一時,一般人不輕易做他的徒弟,就是親朋推薦,也往往被拒,更何況我這個鄉下雛兒?我被拒絕了。

但我是不甘心的,我在央求着,加上李栢在旁替我說話,提及我怎樣的為看戲已掉了工作,出身,經歷等,最後新北亦有些意動,答應考慮,着我先回去等候,明日再來。

結果我得償美願,新北應允收我作他的徒弟,我開始了學戲生涯。

星加坡是我人生的轉捩點,我是在這個地方初次涉足粵劇藝術。

我知說新北肯收我為徒,當然是歡天喜地,連忙回「中興棧」去辭別故舊,翌日正式舉行拜師儀式。

當時的戲班習慣,拜師典禮並不如目前一般,師徒只是半師半友性質。話雖如此,當日的情形仍是很隆重的。

師傅預早給我縫了一套衣服,在行禮之時,我便是穿着這一套黑綢衫褲,然後就在「華光祖師」和師傅新北之間,三跪九叩,執弟子之禮。

這師徒之份是有合約的,總共六年,由我學成之日開始計,即是學師滿了之後,仍需照顧師傅六年,而在學師期間,生活所需,是由師傅供給的。

但作為一個徒弟,工作可多了,可算是歷盡艱辛。

首先要學曉戲班日常的規矩,吃飯時,徒弟不得與師傅同桌,且在師傅吃飯的時候,要斟茶遞烟,服侍週到。另外,在後台時,要侍候師傅撥扇,就算手痺力疲,也不能停止,而且不可以坐著打扇,故常常弄至手腳俱倦,可說是辛苦之至。

而且在新年時期,由師傅領著,向各老倌拜年,並要斟茶叩首,以示尊敬。之外,還要為師傅奔走,幫忙一切什務。

總而言之,師傅說一,徒弟是不可說二,師傅叫打扇就打扇;師傅叫搥骨就搥骨,師傅是有絶對權威的。

除了服侍師傅外,學藝是重要的一環。

我每日上午四時,天尚未亮,便得在空地「嗌聲」,所謂「嗌聲」,即是當天空「合尺、士工」的猛嗌。之後,一般新紥師兄師姊,會把自己的小便不要頭不要尾的喝下,據說這對聲喉是很有幫助的。

除此之外,我還學掬魚、拗腰、起虎尾、擘一字等武技。其中又以掬魚最辛苦,一般師傅為怕徒弟偷懶,往往將一柱香放在近肚臍處,一有差池,就會將肚臍燒傷。這種刻苦的學藝生涯,把我鍛鍊得更為頑強,更不怕苦,我相信藝術是由刻苦中鍛鍊出來的,真正的藝術,是血和淚形成的。

(摘自《關德興自傳》,原載於香港時報1987年10月26日)